※曦澄,现代PARO,HE
※我最亲爱的江澄生日快乐呀w
=======
[曦澄]萍水相逢
现在
江澄睁大双眼,扑到屋顶围栏上,用尽全力伸出手。
蓝曦臣下意识抬手去握,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惊讶。
就在两人快要抓住对方时,又一阵狂风席卷而来,几乎将江澄也掀翻出去。他不得不死死压住重心,伸出的手臂往回扣了一点。
他们的指尖擦过彼此。
跌落天际的人嘴唇翕动,话语淹没在呼啸的风里。
“蓝曦臣——!!”
30秒前
蓝曦臣在他激活的面板上输入最后一行指令:“好了!”
随着他的动作,眼前那一小块地面裂开,露出一扇合金活板门,上面有个拉手。
蓝曦臣心中激动,下意识站起身,江澄手指和双腿僵硬发麻,一下没拉住对方,整个人反而被带着朝后跌到了地上。
正在这时,一阵剧风刮过,硬生生把蓝曦臣拍到了低矮的围栏上。
下一秒,他失了重心,翻落出去。
5分钟前
江澄单膝跪地,用消防斧卡住地面接缝,一手拽紧蓝曦臣。
天台上风势实在太猛烈,两人光是一步步挪到应急出口所在的位置就用了二十多分钟。
蓝曦臣跪在地上,双手在身前的地面摸索着寻找只有自己知道的机关,狂风吹起他衣角翻飞,时不时就要将人推出去,他无暇自顾,全靠江澄才没被吹离原地。
应急出口的最终位置妖得很,偌大一片顶层天台,它偏要设在围栏边上不到五步的地方。蓝曦臣几次被风吹得往围栏歪去,都被江澄急急抓住。江澄看得心惊胆战,蓝曦臣本人却毫无知觉般,全神贯注在眼前机关上,把自己的性命全无保留地交到了江澄手里。
“你是傻的吗!”为了发泄紧张到快绷断的情绪,江澄将心中所想喊出了口,任它湮灭在风的怒号里。
蓝曦臣微微偏头,艰难地投来个疑惑眼神:“你说什么?!”
“没什么!”知他听不见,江澄大幅度地摇摇头,不顾自己双手长时间暴露在冷风中已经僵硬,深吸一口气,更用力地抓紧了蓝曦臣。
30分钟前
蓝曦臣走到楼梯顶上停下转过头,最后一次劝江澄:“你不必跟着一起来的。”
江澄睬也不睬他,直接把手电往蓝曦臣手里一塞,掂了掂对方找到的消防斧,举起来就往天台的门上劈去。
他刚在门锁上砍出一个口,就被蓝曦臣猛力拽到了一边。
下一秒,天台大门被室外风压猛地吸住掀开,咣的一声撞上外墙,随即又被另一个方向来的狂风推了回来,重重砸在门框上。
江澄被蓝曦臣按在墙角,双脚死死踩住地面,反手抓住差点被风掀翻的对方。他对上对方凝重的双眼。
“我们谁都不可能单独做成这件事,”他认真说,“一起吧,蓝曦臣。”
他们一齐伸手,用力推开那扇门。
1小时前
江澄皱着眉开口,神情严肃,语气强硬。
“——好了。”
众人所在的避难层并非位于写字楼顶,上面还有四层,最后一天上午,十人一起行动,很快把四层检查完。
但当大家汇合交换了情报,发现应急出口仍然没有找到时,积攒了七天的恐慌一齐爆发,向蓝曦臣袭来。
“蓝总工,这怎么办——”
“——你说好会找到出口——”
“——现在已经11点了——”
“——我们能活着出去吗?!”
就在这时,江澄有力沉稳的声音盖过了其他人。
“好了。”他顿了顿,“别担心,既然这样都没结果,不正说明我们马上就要找到出口了么。——是不是,蓝曦臣?”
他转头望向对方,眼神笃定,毫不动摇。
蓝曦臣只觉得这目光撑住了他的脊梁,他深深呼出一口气,点头沉声道:“对,只剩下一个地方了。出口就在那里,我保证。”
江澄勾起嘴角。
“瞧,我们这次运气——”他指指自己,又指指蓝曦臣,“——和实力都有,肯定能安然脱险。”
他口吻轻松,眼神却很认真,其他人闻言,脸上的担忧稍稍褪去,肩膀也放松下来。
见状,江澄暗自松了口气,朝蓝曦臣一挑眉:“所以,应急出口在哪里?”
蓝曦臣面露为难。
“……在室外。”
12小时前
蓝曦臣听到身边一阵窸窣,随后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,毫不犹豫跟着起身,悄无声息地走出避难广场,沿着外围走廊找了一圈,果然在一处落地窗前找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江澄。
他在对方身边坐下,学着对方的样子凝视窗外狂风骤雨,轻声问:“睡不着?”
江澄收回目光,瞥他一眼:“你不是说如果能克制住‘自己需要睡眠’的惯性思维就能不必睡觉么,我正练习呢。”
他语气貌似轻巧,但蓝曦臣听得出掩藏在其下的不安。
“不练也没事,”他温和地说,“明天我们就能出去了。”
江澄沉默许久。
“你确定能找到应急出口带我们出去?”
他的神情藏在化不开的夜色里晦暗不明,但细微的衣料摩擦声暴露了他的焦虑。
蓝曦臣微微倾身探出手,在对方无意识攥紧的双手上按了按:“我确定。”
这三个字一出口,不知怎的,原本盘桓在他自己心头的犹疑和担忧也倏然间烟消云散。他给了江澄一个承诺,所以他必须做到。
有江澄和他一起,他一定能做到。
江澄又沉默了一会儿,这次开口时,他声音里带上了真实的笑意。
“好吧,你说话还是能信一信的。”
蓝曦臣无声微笑起来,撤回覆在对方手背上的手,但身子仍倾着,肩膀手臂抵着对方的,暖意顺着紧贴的衣料传过来。
江澄没有退开。
他们并肩等待黎明到来。
24小时前
江澄抬手掩住个哈欠,眼前忽然一黑。
下一秒,脚下地面轻颤后顿住,江澄一个趔趄往边上跌出半步,斜刺里伸出只手牢牢抓住他手臂。
“当心,没事吧?”
“没事,”电梯顶灯倏地亮起,轿厢重新移动起来,江澄顺势转头望向蓝曦臣,“谢了。”
“不客气,”蓝曦臣微笑着松开手,瞥一眼电梯面板,“还有十二层,三个小时多半来不及检查完,我们只能爬几层楼梯了。”
江澄点点头:“我倒是无所谓,蓝曦臣你行吗?”
“几层楼梯还是没问题的。”蓝曦臣笑道。
江澄丢给他一个不甚信服的促狭眼神,率先走出电梯。蓝曦臣好笑地摇头,随后跟上。
三小时后,算好时间改走楼梯的两人果然见楼梯间灯一下熄灭,是备用应急电源电力耗尽了。
江澄反手从背包里摸出两个手持应急灯,扔给蓝曦臣一个,两人照着脚下小心翼翼走到上一层楼,对着平面图确定好位置便照旧分头行动。
应急灯很亮,但终究只能照明身前一小块区域。全楼电力彻底告罄后,楼道里黑黢黢的,仿佛一张深不见底的大口,要将人吞噬殆尽。只有楼层外围的走廊才有窗外透进来的一丝昏暗光线,可这里的风声也最凄厉,呼啸狂风裹挟着暴雨席卷而来,有了实体一般狠戾地绞住楼体,外层金属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,缓慢却不祥地扭曲了形状。
饶是江澄平素冷静大胆,且明知楼里除了他们一行人再无其他活物,置身这样的环境下,他仍然难以自制地心头一紧,不由得加快脚步,迅速检查完蓝曦臣指出的几个位置,回身向楼梯口走去。
还没走到那里,远远地,他就看见一束光晃了晃,向他脚下照过来,仿佛为他指路。
“江澄,当心脚下。”蓝曦臣的声音在走廊里激起轻轻的回响,显得更温柔。
江澄不觉长舒一口气,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屏住了呼吸。他忽然就定了心,无意识地勾起唇角。
“好。”
他朝风雨里稳稳亮起的灯走去。
四天前
蓝曦臣检查完自己负责的半层楼正往回走,才踏出几步,走廊灯一闪,倏地灭了。他愣了一瞬,立即反应过来。默数15秒后,电力果然准时恢复,他转过走廊拐角,正迎上对面过来的江澄。
“有吗?”
江澄摇摇头,又抬手一指走廊灯:“我们要快一点了。一共120多层,我们现在才检查到53层,这样下去可能会来不及在第二条电源断电前查完。”
“你说得对,”蓝曦臣与对方并肩走进电梯,“要是最后得一层层爬楼梯就麻烦了。”
江澄侧目,上下打量对方:“你平时健身吗?”
“不太健身,”蓝曦臣歉然一笑,“模拟舱的项目工期紧,没什么空。”
“也是,”江澄耸肩,“那我们就更要加紧速度了。”
蓝曦臣好奇问他:“那你平时有空锻炼么?”
“我画场景原稿的,都是忙一阵闲一阵,基本还是能挤出时间锻炼,”江澄想了想,“不过偶尔回家住时就懒得去健身房了。”
蓝曦臣理解地点点头:“江澄你还没成家?”
江澄心里好笑,斜眼睨他:“我一个月里有半个月每天加班到十点,你说我怎么成?”
蓝曦臣想到自己惨淡的工作日程表,露出同病相怜的无奈笑容。
两人走出电梯,蓝曦臣边对照平面图圈画,边随意道:“你们部门没有办公室恋爱的么?我们部门有啊。”
“……敬谢不敏。”江澄眼角一跳,颇有些咬牙切齿。见蓝曦臣讶异地偏头看他,他清清嗓子,收起失态,不情愿地解释:“我姐就是办公室恋爱,但那小子……也不知道我姐怎么看上他的。啧。”
这是蓝曦臣第一次见江澄露出如此生动的表情,不禁轻笑出声。
“你姐姐是个很好的人吧?”
“当然,”江澄点头,“小时候父母工作忙,都是我姐带我出去玩。”
蓝曦臣闻言,脑中下意识浮现出一幅画面,微笑道:“帮你推秋千之类的么?”
江澄有些意外: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做哥哥姐姐的都差不多,”他弯起眉眼,“我小时候也会帮我弟弟推秋千。你姐姐一定很有耐心,这事做起来容易觉得无聊。”
江澄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微妙:“你这是把自己也夸进去了吧?”
见对方一愣,连连摆手,江澄嗤笑一声:“我开玩笑的,那么紧张干嘛——不过可不是每个哥哥姐姐都像你们这样好脾气,你认识交互的温宁对吧?他姐姐温情在我们部门,你看到过她训他的样子么?”
蓝曦臣不免笑起来:“确实,可她维护温宁的模样要比那狠得多。表现方式或许不一样,但家里的大孩子终究是关心自己弟弟妹妹的。”
“哼,谁说的,”江澄不以为然,“我跟你讲过我有个发小吧,他比我大一岁,从七八岁起就住在我家,照理该算我半个哥哥,可除了拉着我一起闯祸,什么哥哥该干的事他都没干过,遇到狗还要我替他赶。”
他看似话不留情,语带嫌弃,可蓝曦臣一下就觉察到他神情里藏不住的亲昵和喜爱,不禁对江澄又生出几分好感,眼里染上笑意。
“所以说表现形式各不相同么。我弟弟话很少,我们有时只靠眼神交流,外人觉得神奇,对我来说却很自然,反而是你和你兄弟这种相处模式让我觉得很有趣。”
江澄摇头:“你可真有意思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不必开口,便各自走向楼层两边检查出口,之后又回到电梯前会合,边继续刚才的话题边升到上一层,对话自然得仿佛从未中断。
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,明明只认识了三天,江澄却觉得自己和蓝曦臣的合作已经默契无间,连彼此童年也能随意分享,这真有点不可思议。他本不是个善谈的人,可和蓝曦臣在一起莫名就打开了话匣子。寻找应急出口的工作本来就机械重复,除了聊天之外再没别的事好打发时间,若是遇到话不投机的同伴必定会让他头痛不已,可恰巧他与蓝曦臣观念相近,共同爱好也不少,这一路上说得起劲,别说是“打发时间”,江澄甚至隐约有了种时间不够聊的感觉。
是因为被困在这样完全封闭的极端环境里,逼得他们很快熟稔起来么?
有一些,但似乎也不全是这缘故。
江澄好奇而困惑地瞥了眼对方侧脸,转回视线,兀自耸耸肩。
就是恰好聊得来吧。
确实给他碰上好事了。
六天前
江澄看了眼屋里的时钟,喊了声蓝曦臣:“停水了。”
对方点点头,没有停下脚步,只是从巨幅楼层平面图里抬起头瞥了眼,便继续比对着平面图在墙上敲敲打打。
写字楼里常储备至少保证全楼24小时的生活和消防用水,供十个人用六天自然绰绰有余,因此蓝曦臣并不担心,江澄也只是随口一提。
比起用水,眼下更重要的是应急出口——根据他不能透露的逻辑算法原理,蓝曦臣推测应急出口应该在高处,因此众人选择了最高一层避难层的避难广场作为临时大本营。但由于室外的风力始终超过写字楼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,楼体将缓慢扭曲变形,位置越高程度越大,众人只得在这几天里尽可能加固避难广场。话虽如此,蓝曦臣并不能保证出口一定在高处,只好和熟悉写字楼结构的江澄从底下五层往上一层层检查,趁电梯断电前尽快排除其他所有可能。
江澄起初担心两个人人手不够,但蓝曦臣显然对他要找的东西十分了解,拿着在主控室搜刮来的全楼平面图,脚步毫不迟疑,每到新一层就圈出可能的几处位置,和江澄分头行动,确认没有后再乘电梯向上。饶是如此,这栋写字楼实在太大,两人检查一层也要半小时左右,一上午过去,两人才到五楼。
过完五楼已是下午一点多,江澄一进电梯就靠到了轿厢墙上,长出了一口气。
蓝曦臣也有些疲惫,见状道:“我们先休息一会,吃点东西吧。”
江澄无言点头,两人在六楼休息区坐下,拿出随身带着的面包吃了起来。
“我还是不太明白,”江澄盯着手里的面包皱起眉,“我明明身处自己的意识里,为什么还需要进食?毕竟这些食物也不是真实的。”
蓝曦臣解释道:“理论上并不需要,但你的意识——你的意识的‘意识’——存在惯性,如果不进食就会产生‘饥饿’的本能反应。哪怕这种饥饿是想象出的,它仍然会影响你的状态,毕竟现在你的肉体也是意识的一部分。如果你能做到不去思考‘进食’这件事,就能抵挡这种幻想的饥饿感,也就不必进食了。睡眠也一样。”
江澄闻言,露出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:“这太唯心了吧——科学这么唯物的东西尽头居然是唯心,你在成为神经工程师的时候想到过这点吗?”
蓝曦臣被逗乐了:“一开始确实没有,但对我而言,这倒也不是什么动摇三观的事情。”
他偏头回忆片刻,坦然道:“老实说,我对科学没有多深的坚持。它也许唯物、也许能通向真理,但就算不是、不能也无所谓。我并不是因为信仰科学才走了这条路。”
“哦?”江澄好奇地扬起眉,“那是因为什么?”
蓝曦臣头一次显出点羞赧,揉了揉鼻尖:“是……小时候的一个约定。”
江澄见他神色,立刻预感到背后有个故事:“哟,小时候的约定记了那么久,对方莫非是蓝总工的初恋?”
蓝曦臣一愣,哭笑不得地摆手。
“不是你想的那样,我觉得不好意思是因为……我自己也不记得对方是谁了,”见江澄一脸难以置信,蓝曦臣耸耸肩,露出个“看吧”的无奈笑容,“那时候我才七八岁,对方好像是偶然遇到的小孩,玩了一下午,不知怎么就定了个约定。其实我很快就把这事给忘了,但填高考志愿时忽然想起,正好当时对专业也没什么想法,就填了神经工程,谁知学下来也还蛮适合,就一路走到了现在。”
江澄不可思议地摇摇头:“就因为一个你自己都记不清的约定,居然一路做到了模拟现实舱项目的总工程师……你知道这故事说出去能被多少人吐槽吗?”
“我明白,所以才会不好意思么,”蓝曦臣笑道,“那你呢?你又是因为什么做了场景设计师?”
“爱好。”江澄干脆道。他恰好吃完面包,但还想再休息片刻,顿了顿,补充道:“我从小就对建筑、设计一类有兴趣,好像是因为小时候搬家看工人组装家具,觉得很神奇,因为这个契机慢慢培养出来的爱好——我自己是不记得了,这些都是听我姐讲的。”
蓝曦臣莞尔:“你有个姐姐?”
“还有个……算是长住我家的发小吧,”江澄撇撇嘴,勉为其难地说,转而问对方,“你呢?独生子女?”
蓝曦臣摇摇头:“我有个弟弟。”
江澄若有所思地颔首,心想蓝曦臣这稳重周到的性格大约不仅是总工程师职务所致,更是从小做兄长照顾弟弟养成的——跟江厌离一样。
两人又坐了一会儿,不得不起身继续寻找出口。分头行动前,他们不约而同看了眼对方。
这人还蛮有意思的。
七天前
蓝曦臣一醒来就知道大事不妙。
他猛地直起身,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陌生空旷的大堂里,其他人和他一样倚在接待沙发上,此时也陆续醒来环顾四周,脸上虽有疑惑,却不像他那么紧张。
“这好像不是测试场景啊……”坐在蓝曦臣身边的人低声自语,转头看到他,惊讶道:“蓝总工?你怎么也在?”
蓝曦臣认出对方是和他对接过的交互设计师温宁,勉强笑笑:“我想……大概出了点意外。”
模拟现实舱这一项目太过庞大,涉及数十个技术部门,虽然蓝曦臣名义上是总负责人,但除去手下直接领导的几十位神经工程师之外,他只和其他部门的少数工作人员打过交道。
正因如此,其他部门的成员大多也没见过他的脸,此时听两人对话才知他身份。一人坐得虽远,见他神情,敏锐地察觉到情况有异,皱眉问他:“蓝总工,你不是应该在外面监控情况么,怎么跟我们一起进来了?——而且测试开始时间怎么比原定的早了十分钟?”
蓝曦臣权衡片刻,觉得眼下开诚布公是最有效率的做法,便不再犹豫。
“测试出了问题。我刚才正在去测试大厅的路上,忽然被人从背后打晕,恢复知觉时发现自己已经在舱内了——舱体启动前的例行检查会把使用者强制唤醒。我来不及叫停测试,深度催眠程序就开始运行,再醒来就到这里了。”
其他人闻言,立刻反应过来事件的严重性,脸色都十分难看。
“我是第二个进舱的,”一人苍白着脸开口,“自从知道抽中测试名额后我就很激动,掐着点来的测试大厅,结果发现最前面的舱体已经合上了,还在想居然有人比我更早……所以打晕蓝总工、把你偷运进舱体的是本来在测试名单上的人?可是监控室里不是一直有人看着么?”
蓝曦臣揉揉眉心,忧虑道:“说明有问题的人不止一个,监控室有内应,不仅帮同伙偷天换日,还绕过自动程序强制提前开启测试。内测名单理应是随机抽取的,看来也有人做了手脚……”
“那我们现在怎么办?”
“正常情况下程序可以从外面安全中断,但我怀疑——”
下一刻,一个声音打断他。
“——蓝哥?我是景仪,我尝试开了单向通讯,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听见。测试组里有钉子,已经揪出来了,但他们用病毒污染了自动程序,我们现在没法从外面中止,你要带着其他人从‘应急出口’出来——”
临时通讯来不及经过场景逻辑算法,众人只能听见蓝景仪的声音在整个空间里响起,室内外听起来毫无分别,不受任何物理规则束缚,平时开朗的声线如闷雷般在四面八方炸响,应和着室外呼啸的狂风,传达着不祥的消息。
“——他们把测试场景也换成了随机的,从外面看不见具体是哪幅地图,你们要尽快找出场景设定和限制条件——”一阵刺耳的干扰声响起,通讯变得断续起来,“——不行,病毒……死亡条件……关闭……尽快……”
又一阵电磁干扰后,通讯彻底切断了。
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,但听到最后几个词,蓝曦臣脸霎时白了。
“怎么了?”方才远远注意到他神情有异的那人这次也第一个觉察他的不安,起身走过来,虽然皱着眉但并不焦虑,“他说的有什么问题?”
蓝曦臣闭了闭眼,牙齿用力咬了下舌头,也冷静下来,沉声道:“从内部中止程序一般有三个条件——完成地图设置的目标、在地图中死亡,或是找到应急出口。但景仪刚才说死亡条件被关闭了,也即是说,如果我们在这里死去,只能永远陷入深度昏迷,成为植物人。”
但不同于绝对安全的测试专用地图,地图库里绝大多数场景都是设计成供专业人员特训使用,模拟了在现实中难以构造的各种极端情况,往往伴随着死亡的风险。
这消息比刚才的更坏,可或许是被他们俩的情绪所感染,其他人很快从一时的震惊中缓过来,开始讨论如何尽快逃离。
“首先要推测出这个场景的完成目标是什么,”一位特效师看了眼窗外,皱眉努力回忆,“我应该经手过几个飓风场景,但时间久了有点模糊……”
蓝曦臣点点头,并不奢望设计了这张地图的设计师恰好在这十人测试小组里:“如果在座各位有人记得这个场景的相关情况,请立刻告诉大家。——我们先来总结手头的信息吧,这里是一栋写字楼的一楼大堂,窗外有强台风,看起来是沿海城市——”
他站起身,想去查看是否能走出大门,却见一人比他更快,在他说话间已在大堂里仔细环顾了一周,此时走到旋转门处试了试,朝他们摇摇头。
“场景只有这栋楼内。”对方正是那两次注意到蓝曦臣异状的冷静青年,他沉吟片刻,又抬头看了看四周,似在确认——蓝曦臣突兀地意识到他有双生得极好看的杏眼——最后望向蓝曦臣。
“我知道场景设定是什么了。”
蓝曦臣睁大眼。
那青年勾了勾嘴角。
“这张图是我设计的。”
江澄是在场唯一的场景设计师。
场景部门几十位设计师为地图库贡献了数百个场景,由江澄负责设计的不过六七张;模拟现实舱项目横跨数十个部门,内测名额只有十个,多数部门连一个名额也抽不中。眼下这状况太过幸运,众人不禁士气大涨,连带着蓝曦臣也松开了眉头。
江澄说话简明扼要,寥寥几句就把这个场景中的关键信息全部给出:
“这是一栋600多米的超高层建筑,外观上呈不规则几何形起伏,设计上可抗16级风,但该城正遭遇百年一遇的强台风,七天之内风力都会维持在17级。因为市里水管电路均告断裂,楼里会在第二天断水,两条并行电源分别在第四天和第六天故障,备用应急电源立刻启动,但只能供电180分钟。第七天中午12点整,地下五层的柴油发电机组起火,因消防系统失水引发连锁爆炸,楼内无人幸免。”
“那脱离条件呢?”蓝曦臣问他。
江澄顿了顿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极轻地皱了皱眉,像是对自己感到懊恼。
“给我的设计要求里不包括这部分,应该是后期由其他部门负责加进去,”他屈指压在唇上,思索片刻,“问题在于,我觉得这个场景只是半成品。我的设计里有场景自带人物,但这栋楼里显然没有人。”
“有可能,”一人接话道,“我是合成部门的,每个场景只要基础部分合成完毕后就会先投入场景库试运行,但人物一般是很后面才加入,脱离条件甚至排在人物之后。”
众人一时沉默。
这算什么?一场没有终点的比赛,一间没有出口的房间。
严峻的情势让大家的心再次沉下去,就在这时,蓝曦臣开口了。
“没关系,我们已经掌握了很多信息,如果不是江澄,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,多亏你了,”他朝江澄真诚地微笑,又转向其他人,“既然前两条路都走不通,那我们就只能从应急出口终止程序离开。但首先,我们最好趁着水电都还在运作时把生活必需物资归总到一处,方便接下来几天行动。”
众人闻言,很快分好工,迅速行动起来。
江澄和蓝曦臣被分到一组,两人照着楼里的平面图去了酒店厨房,将饮用水和食物搬到避难层。江澄抱臂靠在电梯面板旁,和蓝曦臣隔着满当的货物推车沉默了一会儿,抬头问对方:“应急出口是什么?你一直没解释。”
蓝曦臣犹豫片刻:“是一种……类似程序后门的东西。为了应对今天这种极端意外情况,我们在程序设计之初就加入了它。正常情况下,应急出口不会在场景里显现,需要我们根据它的运算逻辑去寻找、激活。但也因为它是最后的保命符,哪怕在神经工程部门内部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它的确切运作原理,所以……”
他面露为难,江澄知趣地点头:“懂了,你不能告诉我们具体寻找的办法,只能自己行动。”
蓝曦臣抱歉地笑了笑。
“没事,”江澄见他神色,勾起唇角摇了摇头,“从实际情况来看,你完全应该这么谨慎。”
他在两人之间来回指了指。
“谁能想到呢?我们萍水相逢,却被困在了彼此的意识里。”
这话没什么特殊的,但对方的神情令蓝曦臣莫名放松下来,不禁露出一抹细微的笑。
“是啊。”
电梯响起悦耳的提示音。蓝曦臣按住开门键,江澄推着推车往外走,一边问他:“对了,那我至少能问问应急出口长什么样子吗?”
蓝曦臣一愣,笑意深了些:“是一个大大的红色按钮。”
江澄顿了顿,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看他,翻了个白眼。
“别逗了,”他嗤笑一声,复又向外走去,“你直接说你不能说不就好了。——谁都想要这样简明易懂的解决方案,但世上哪有这种好事,你觉得我会信吗?”
蓝曦臣意外地眨眨眼,没再解释,只是弯了弯眉梢,跟上江澄的步伐。
江澄多半没意识到,他恰好出现在这里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好事了,相比之下,红色按钮并不算什么。
蓝曦臣有种预感,这场意外会有个圆满结局。
现在
“蓝曦臣——!!”
江澄维持着伸手的姿势,脑中一片空白。
就在这时,脚下的写字楼发生了一阵轻微的震颤。江澄起初甚至没能意识到它,直到数秒后,大楼再次摇晃,幅度更大,终于令他醒过神来。
是地下五层的发电机。
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命悬一线,而他居然呆立在这里,悼念着仍有一线生机的蓝曦臣。
在坠落时,蓝曦臣对他说了三个字。
“二十秒。”
只要在二十秒之内打开应急出口,蓝曦臣就能在坠亡前脱离这个世界。
而他已经浪费了十秒。
江澄扭身扑到地上,用尽浑身力气攥紧活板门拉手,咬牙向上提。
活板门被拉开,露出下面应急出口的真正模样。
“……不是吧。”江澄愣住,虚弱地喃喃。
下一刻,他难以自制地笑出声来,颤着指尖伸出手。
“真是服了你了,蓝曦臣。”
他重重按下那巨大的红色按钮。
睁眼时,江澄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,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挣出了水面。
他盯着模拟现实舱的顶盖,眼看它缓缓打开,杂乱紧张的呼声潮水般涌进他双耳,江澄忽然失去了起身的勇气。
从蓝曦臣坠落,到他打开应急出口,一共用了三十秒。
他救回了所有人,除了和他并肩的那一个。
“——醒了!都醒了!”封闭门缓缓打开,蓝景仪匆促的脚步声紧随他激动的话语冲进了测试大厅。
江澄猛地张大眼,几乎从躺椅里弹坐了起来,小心翼翼地抬起眼,害怕而期待地望向最前方的舱体。数息的沉默过后,一个人影缓缓直起身,扶着弯曲的舱壁站起,转身四处张望。
几乎是第一眼,蓝曦臣就看到了江澄。
他不觉微笑起来,穿过劫后余生、大呼小叫的人群,走到江澄面前,朝他伸出手。
“你做到了。”
“但你——你怎么——”江澄愣愣地被他拽起来,目光在对方脸上仔细梭巡,“不是说只有20秒,但我慢了——”
蓝曦臣笑意更深,握住江澄的手用力了些。
“我抓住外墙上凸起的装饰物,尽可能减缓了下降的速度。”他微微倾身,江澄几乎能感到对方温热的吐息。
“你自始至终都那样信任我,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。”
江澄用力眨了眨眼,压下眼眶泛起的热意,抿紧双唇。
然后,他抬手朝对方胸口重重地来了一拳,别开眼。
“我有没有说过,你的幽默感简直无可救药?说真的,红色按钮?”
蓝曦臣笑出声来。
“那就麻烦你教教我怎么改吧。”
“一起吃个晚饭?”
END
三十年前
蓝曦臣走进小区公园,脚步有些迟疑。
这是他搬家到这里的第一天,工人还在搬家具,父母怕他磕碰到,就让他下来玩一会儿,他们在楼上就能看到。
蓝忘机去学琴了,蓝曦臣只好独自走进这陌生的地方,颇有些无所适从。
幸好,公园里不只有他一个。不远处的秋千上,一个比他小几岁的男孩正玩得开心,他身后和蓝曦臣差不多大的女孩正笑着帮他推秋千。
或许是他犹豫的样子太显眼,那对姐弟很快注意到他。蓝曦臣天生就招人喜爱,小孩子更是容易混熟,三个人没过多久就玩到了一起。
“你是刚搬来呀?”女孩子抱起一块软积木递给小手够不到的弟弟,温和地问蓝曦臣。
蓝曦臣点点头:“你们呢?”
女孩有点遗憾:“我们正好要搬走啦,家里工人在搬家具,妈妈让我们出来玩一会儿。”
“——啊!”边上专心致志搭积木的小男孩突然大喊,两人转头一看,原来是他不小心把自己好容易搭好的一面墙碰倒了。
见弟弟嘴一瘪红了眼眶,女孩赶忙安慰他:“不要紧的,阿澄不哭,我们帮你重新搭起来,好不好呀?”
“我没哭!”小男孩脸颊一鼓,果真把眼泪收了回去,气哼哼地和姐姐一起把积木摆回原位。
蓝曦臣也来帮忙,三人很快搭好了一个小房子。
没想到,小男孩上下打量一圈,十分不满意:“这个房子好小。”
他用手比划了一下:“我想搭那——么高的,很好看的大楼!”
女孩为难道:“可是积木只有这点呀,阿澄。”
蓝曦臣见状,想起之前听父母闲聊时候讲起来的新闻,便说:“现在有那种技术,叫——唔,反正,就是以后可以在脑子里搭房子,想造什么样的就造什么样的。”
小男孩眼一亮:“真的?什么都可以?”
蓝曦臣其实也搞不懂大人说的那些词汇,但看着对方热切的小脸,还是点点头。
“对,”他保证道,“什么都可以造。”
“那说好啦!”小男孩咧开嘴,笑得开心,“以后,你教我怎么在脑子里搭房子!”
蓝曦臣眨眨眼,也跟着笑起来。
“好呀。”
江厌离高兴地在新家里转了一圈,噔噔噔跑回客厅,却看到弟弟还在一脸震惊地东张西望。
“怎么啦阿澄?不去看看你的房间吗?”
江澄收回目光,奶声奶气地告诉她:“好厉害!家里的东西跟以前一样又不一样!”
江厌离被逗笑了:“因为我们换房子了呀,家具也重新摆过了。”
江澄想了想:“就像搭积木一样?”
她歪头思索片刻,觉得也差不多:“就像搭积木一样。”
“哦!”江澄点点头,“那我以后也要像搭积木一样搭家具、搭房子!”
“那么厉害呀,”江厌离笑吟吟地摸摸江澄脑袋,“我们阿澄以后要造房子啦。”
江澄用力点头,还没来得及说话,就被姐姐牵着手参观起了新家,没过半分钟,小孩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新房间,早把刚才的心思抛到了脑后。
——我要和那个哥哥一起在脑子里造房子!
他们萍水相逢,却把自己写进彼此的未来里。
END